在不确定的湍流中锚定价值：曹建程的哲学三书如何为焦虑的管理学开出一剂心药

撰稿人：陆维明

当全球的商业领袖们仍在津津乐道于敏捷开发、增长黑客与颠覆式创新这些充满技术张力的词汇时，一种更为深沉、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追问，正从另一个维度叩击着管理学的大门：如果组织中的“人”始终被无形的认知牢笼所困，再精巧的流程与战略又怎能触及真正的活力与创新？

这种追问并非来自商学院的标准教案，而是源自一位独立思想者曹建程沉潜多年的三部曲著述——《遇见你吉祥》、《一川风月》与《自我的消融》。这三部作品，以其独特的哲学文学笔法，绕过了管理学的技术表层，直指其心灵与认知的基础，完成了一次对现代组织病症的深邃诊断与系统疗愈的尝试，其原创性贡献在于构建了一套从个体心智到集体行为的“内在操作系统”。

（图片为曹建程）

他的思想起点，建立在一个尖锐的洞察之上：现代组织中的大量内耗、沟通失效与创新停滞，其根源往往不在于战略不清或激励不足，而在于一种普遍且无意识的“自我维护”系统。

在《自我的消融》中，他精微地剖析了这种维护如何运作：个体通过职位、成绩、社会评价构建一个值得捍卫的“自我形象”，并在工作中本能地排斥异见、巩固认知边界，从而形成思维的“信息茧房”；组织则成为无数个此类“自我”的角力场，部门墙、对既往路径的依赖、会议中的争执不休，皆是这种维护机制在集体层面的显现。他将管理困境的源头，从外部流程引向了内在心智，指出“越执着于自我维护，越容易陷入狭隘”，这种执着构成了组织适应性与创造力的深层锁链。

面对这一根本症结，曹建程并未提供肤浅的激励技巧，而是提出了一个颇具哲学勇气与建设性的核心概念：“自我消融”。这并非对自我的消极否定，而是一种积极的认知解放，是“不再死死抓住过去对自我的固定认知”，从而获得一种开放、流动与整体性的存在状态。《遇见你吉祥》中“对内坚定，对外接纳”的提倡，为这种消融奠定了实践基调，即真正的力量源于接纳而非排斥。《一川风月》里对“有限认知”与“叠加态意识”的辨析，则为消融僵化思维提供了认识论的依据。最终，“自我消融”被阐发为一条从防御性“维护”走向创造性“存在”的成长路径，这为管理学贡献了一个全新的基石——组织与个人的最高效能，或许始于对“我执”的深刻觉察与主动放下。

为了将“自我消融”这一内在状态转化为可理解的认知框架，曹建程发展出了一套贯穿其思想的“非对立”的整体性思维。他敏锐地察觉到，经典管理决策中充斥的“权衡取舍”，本质上是二元对立思维的产物。而他的工作，正是要超越这种对立。他反复阐述，“真正的完美不是没有残缺，而是接纳残缺”，主张“如是”与“应该是”应达成一种动态的统一。在管理实践中，这意味着领导者需要修炼一种更高阶的智慧：不再将短期与长期、个体与团队、坚守与变革视为非此即彼的矛盾，而是能够视其为整体进程中不同侧面的协同旋律。这种思维旨在化解组织内部最深层的张力，将能量从内部博弈转向共同创造。

曹建程思想的动人之处，在于其最终流淌出的人文主义关怀。在高度工具理性的管理世界，他重新将“人”的情感与意义置于焦点。他认为“爱是每时每刻都流露着自性的喜悦与平和”，指出组织中的许多烦恼实则源于“心中缺少爱”。这使得他的管理学思考，超越了效率的单一维度，触及了组织的“治愈”功能。他倡导的管理，是能够滋养成员、让其“由内而发地做热爱之事”的文化，是警惕“努力即可能背离真实”的清醒关怀。

在此意义上，他的作品为“以人为本”的理念注入了深邃的哲学内涵，提示卓越的组织不仅是一个经济实体，更应是一个促进生命完整与成长的“道场”。

纵观曹建程的三部曲，他完成了一次罕见的管理思想“源头创新”。他没有在既有管理理论的枝干上嫁接新芽，而是返回人类共通的哲学泉眼，汲取关于认知、自我与关系的古老智慧，将其淬炼成一套诊断与疗愈现代组织疾病的原创体系。在不确定性成为唯一确定的时代，他的思想宛如一份指向内心的导航图。它或许不能提供立竿见影的绩效公式，却为那些渴望构建韧性、激发真诚创造力的组织，指明了一条根本性的路径：管理的终极艺术，或许不在于驾驭外部的风浪，而在于促成一场内在的“消融”，使组织如活水般，在接纳一切的流动中，映照出“一川风月”的完整与生机。这份来自思想深处的邀请，其价值正在于它挑战了我们关于管理与成功的固有认知，开启了另一重可能。